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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1  4月1日  星期四

大榕樹底下的樹蔭，讓我暫時躲開正午的烈日驕陽，避開車來人往的吵雜，還有那惡臭污濁的排煙廢氣。

涼風徐徐的樹蔭，逐漸安撫了我的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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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二次來到白沙屯拱天宮，頭一次是去年的環島。

每年，白沙屯拱天宮都會「擲筊」決定白沙屯媽祖到北港進香的時程，從苗栗白沙屯徒步走到嘉義北港，來回足足就有360公里 的路程。

悠久的進香傳統，即使是在刻意壓制民間本土信仰的日治時代，寧可縮小規模或者化整為零，也要年年持續不間斷。

白沙屯媽祖進香有著鮮明的地方特色，進香過程中，媽祖將要傳達的旨意透過神轎的左右、上下、前後、頓促、拉回…這些動作，讓每個人都能清楚看見，不需要經由轉譯或是轉述；行進當中的停駕休息、駐駕過夜、行轎祈福…，也都是媽祖降旨決定，沒有誰能事先知道媽祖進香的路線，所以自然沒有行程表和路線圖，行進路線更常捨平直大路而走鄉間、田野小徑，有時過橋，有時還必須涉水，即便信徒已經準備好豐盛的祭品、流水宴席，都不一定能夠確定媽祖是不是會行轎經過，停轎、駐駕的地點，從民宅、市場、廟宇、學校甚至是工廠…都可能是媽祖的選項。

白沙屯媽祖的特立獨行實在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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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練習曲」當中，就曾收錄了白沙屯媽祖進香的片段畫面，環島的主角在這裡看見虔誠跪拜的阿公，不禁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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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拱天宮旁的小徑騎去，又是另一番天地，在這座廟前的廣場，一眼就能瞧見通宵風力發電的大風車，我任意遊走於民宅巷弄之間，享受著午后的優遊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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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東部轉進西部以來，忽然覺得莫名的疲憊和不安隱隱襲來，尤其是行走於車來車往又烏煙瘴氣的大馬路上時，感覺更加強烈…，有時會不自覺停下車來，看著眼前的車水馬龍而腦袋裡空白一片。

從路旁的那棵大榕樹，再到白沙屯拱天宮後的街坊巷弄，積鬱在心頭的那股沉悶，隨之悄然散去。

7-11的山寨版本似乎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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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台一線從濱海苗栗再依序經過苑裡、台中大甲、清水、沙鹿和龍井。

去年環島最後一天從新竹出發，沿著濱海前行，一路上遇上許多單車客，一群公路車手告訴我，他們打算今天從新竹騎到嘉義，在嘉義吃晚餐，然後搭車回新竹。

這一切聽起來是這麼愜意，對於當時第一次踏上長途環島之旅的我而言，「距離」這種東西是既不明確也很模糊的，沒想到這群人的一番話，竟然讓我將當天到台中或彰化的計畫給完全推翻。

因為從他們輕描淡寫的說法裡，這樣當天來回確實是可行的。

那麼我也應該可以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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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沉浸於「今天就可以回嘉義」浪漫想像中的我，完完全全忽略了二件殘酷的事實，第一，人家騎的是公路車；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人家沒有你身後那一大袋沉重的裝備行李！！

當時我完全忽略這兩個關鍵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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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一路輕鬆愉快地四處遊歷，沿路繞進了外埔漁港、白沙屯拱天宮…，就算逛完彰化鹿港已經快要傍晚，都還樂觀地不得了，直到往麥寮的濱海公路上看見那個讓人好氣又好笑的馬路留言。

「幹！沒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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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天黑下來之後，真的發現沒路燈的時候，我就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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濱海道路又寬由直，偏偏就和東部濱海一樣聚落和聚落之間往往有的路段是空蕩蕩的，但在西部這邊，濱海的車實在不多，更何況是晚上？

有很多時候，整個刮風的濱海公路就只有我一個人，一輛腳踏車，外加前後各一盞微弱的LED燈。

幹！！！為什麼真的沒路燈啊！？

可以想見在馬路噴下這句話的人（而且還連噴了好長一段距離！），心裡的悲憤程度了，非得等哪天某個當官的在這裡貼上電線桿或是遇到路邊揮手的白衣女子，才會把這件事當成事情來重視！？

這一路就熬到了雲林，距離嘉義真的是尷尬的不遠不近，只好低頭繼續踩著腳踏車，心裡默唸著：「千萬不要在這時候破胎，千萬不要在這時候把鏈條踩斷啊啊啊！！！」

晚上九點挺進到新港天后宮，總算安心了不少。

於是在享用完熱呼呼的鴨肉冬粉之後，還悠哉悠哉和一群歐吉桑在廟口看布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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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11點回到嘉義。

這一天足足踩了兩百多公里的腳踏車。

從龍井到大肚，太陽也幾乎就要下山…，本想到大肚國小借地方，一看學校規模不小，加上人來人往熱鬧無比，就打消了念頭。

這時候反倒也不急著解決住宿問題，而是來到大肚村裡的「磺溪書院」。

那一晚二專同學會的那場夢，慢慢浮現了一幅場景，來到大肚的原因之一，是為了證實記憶裡那個模糊的場景，究竟是不是這裡。

踏進書院的那一刻，模糊的影像登時鮮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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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確實是我來過的地方，是二專畢業的那一年。

二專新生訓練時，台上老師說了一段至今我仍然記憶猶新的話：「所謂的二專生，就是第一年是新生，第二年就是畢業生。」

短短的兩年間，交陪了一群死黨級的好友。

等待畢業典禮前的那段空白時間，每個人都開始整理宿舍裡的行囊準備回家，只是每個人都故意整理的很慢…，直到畢業典禮隔天走不可了，才一個一個把行李搬上車，互相道別。

最後留在原地的那個人，就是我。

送走最後一個離開的同學，看著車影消失在街尾。

二年來已經習慣的吵雜喧鬧，頓時安靜了下來。

我選擇繼續留在台南，從這裡開始面對接下來的世界。

磺溪書院是我重新見到其中一個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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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走完一圈，書院管理的歐吉桑說要關門了，如果還想看，明天一早就可以過來。

我在書院外繼續徘徊了一陣，偶爾從雕花窗外往內望，試圖想要從熟悉的場景裡搜尋片段當初的記憶。

我不確定明天還會不會再來。

離開大肚街區，在 六公里 外的追分國小借到紮營的場地。

學校警衛相當直爽，要我自己找適合的地方，要洗澡到警衛室來有熱水。

「你歡喜就好！！」警衛阿伯重複著這句話。

追分的校園不大，因為鄰近省道，來往車輛的干擾也不小，附近前來散步運動的民眾也不少，我在校園裡踟躕了好久，就是找不到一個適合的地方，最大的考量還是圍牆外的車輛噪音，再來就是得要應付警衛阿伯說的：「早上四、五點附近運動的人就會出現啦。」

最後決定在新大樓走廊下，因為那裡距離操場和馬路最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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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洗澡是很有趣的經驗。

沒有麻煩警衛阿伯，我打算找個廁所洗澡就好…，沒想到學校廁所全拉下了鐵門，只剩下鄰近新大樓這邊還開放，不過一旁就是晚上還在上課的教室，顯然沒辦法如我所願。

操場附近的廁所洗手台比較隱密，一旁的廚房還有水管可用，不過偶爾還是會有民眾從那裡出入。

左思右想之下，唯一能克難洗澡的方式也就只有「穿衣洗澡法」了。

簡單來說就是在不必脫衣服（要脫也可以，等著被當成曝露狂吧！！），直接用接上自來水的水管把身體淋濕（頸部以上部位先洗後洗都可以），然後再抹上肥皂沐浴乳完成洗澡工程，這一做的好處之一就是－「連衣服都一起洗好了！！」。

洗澡時後身邊走過了三組人馬，完全沒有感覺任何異樣（也有可能是我太樂觀了！？或者是掩耳盜鈴的駝鳥心態作祟！？）。

電影「侏儸紀公園」的經典台詞：「生命總會找到出路。」果然所言不假。